浮玉微尘

玉尘/一个以畸形的词句来掩饰傻白甜无内涵文本的劣质写手。

【李杜】这家便利店的特殊用品周末满减打折(下)


杜甫一张一张地整理自己的手稿,仔细地、耐心地捋平每一条褶皱,每一个翘起的卷脚,反复确认了三次页码没有排错后,才依依不舍地将稿纸装进信封里,贴着忐忑不安的心脏,敲开了老编辑的办公室大门。打那儿以后,编辑部就开始流传一个传说,给常年拖稿的单身作家发对象,没准能赚到一对儿供稿人,从此再也不愁每月收不到稿了。

“深藏不露啊,杜子美,嗯?”

有杜编辑顶班,李大作家光明正大地翘掉了一个月的工作。到了杂志的发售期,编辑部按照惯例送了一本上门,李白兴致勃勃撕开快件包装,打开刊有杜甫文章的那一页,往后一倒,整个人栽在软体沙发上,双手高举,逐字逐句地念杜甫的大作,从来娓娓动听、蛊惑人心的嗓音变得与灌耳魔音无异。

杜甫被厨房水槽里的新鲜食材绊住了手脚,耳门大开,李白诵读的声音分毫不差地进了耳蜗,羞耻感呈几何态势增长。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李白读了一遍嫌不够,马不停蹄地开始第二遍,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会撩拨耳朵,先是在耳廓转一圈,再滑进耳道,左撞撞,右撞撞,最后以耳膜为蹦床,在上面来回弹跳。在李白准备念第三遍时,杜甫忍无可忍,抄起擦桌布扔了过去。

有了供稿作家的新身份,杜甫不得不开始考虑为自己构筑一间专属书房,隔绝外界干扰,让身心都浸泡在静谧中,然后,或是繁花海浪、明月清风,或是硝烟尘土、巷陌斜阳,纷纷乱进入头脑,头脑会驱使双手将它们化作文字,即便只有黑白二色也能完全勾勒出世界的色彩。

对写作一事深有体会的李白没有说什么,在杜甫确定了未来规划的一周后,默默收拾了一下自家卧室,里头那推满杂物、零食的电脑桌变得干干净净,除了几种必备文具和23寸显示屏,什么也没留下,与桌子配套的椅子换了新的软垫。

“什么意思?”

杜甫很是不解,他才进屋,招呼都没出来,就被李白拽进了卧室参观焕然一新的桌椅。

“你现在既要来我这里催稿,又要回去写稿,来回跑多辛苦,以后你干脆就在我的屋子里写得了,省点时间,也不用这么辛苦,灵感来了就去,不用管我。书房我用惯了,所以委屈你用我的房间啦。”

狂轰而来的信息完全压垮了杜甫的思维,他不知是该感动于李白贴心,还是惊讶李白的大方,虽说他这段日子为了尽快拿到对方的手稿,心甘情愿地做起了家政工,但卧室这地方到底是一个人最私密领地,除了必要的清洁他极少踏足,两眼入室不张望,一心都在污垢垃圾上。谁能想到,房间的主人就这么轻易地将其让出来给别人用。

稍微冷静下来后,杜甫开始理解这背后的缘由,或许对他们这类“疯子”来说,卧室的重要程度远远比不上创作的书房,那里是他们与天地万物交流的秘密空间,大门一关,便是在烈火里淬炼金银铜铁,在深海里捧出明珠万斛,或苦思,或偶得的作品都在此间诞生,之后,作家送走了筋疲力尽的灵感,倒头在满地稿纸堆里呼呼大睡。

“对了,你最好带几套衣服放在我这里,你也知道,有时候我们灵感上头一口气写到半夜也是有的,真到那时你干脆就直接在我这里住下吧,反正书房里有能睡的地儿,我写完后也不爱挪窝。嗯,你的牙刷毛巾什么的……一会儿我带你去买?”

李白一口气说了许多,很难想象这个对生活琐事半知半解的人竟能为杜甫考虑得事事妥帖顺心。杜甫凝视着李白的眼,道是笑意化作黑水潭里溶溶月,只是月影摇曳,平生多了积分的暗流涌动的味道,给人一种图谋不轨的错觉。

被自己的一瞬想法惊到了的杜甫涨红了脸说不出话,心里嘀咕自己这样的大概是合不了李白的眼缘的,他笔下的美人各有千秋,香培玉琢,云鬟雾鬓,哪怕竭力在他们身上找出一个共同点,那个点也连不到自己身上。

小编辑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态,拎着一颗被思绪绑得七平八稳的心随李白去了生活超市,选了一些洗漱用品,一切都像普通合租室友出门采购那般自然平和,直到对上收银台服务员那盈盈笑脸。

李白顺着她的笑开起了玩笑:“见多了?”

服务员熟练将商品放进塑料袋,莞尔道:“见多了,祝二位幸福。”

逗人捧腹的简单笑话转瞬即逝,无名的雀鸟自心头飞过,片羽不留,可羽翅掀起的一颗尘土却将心脏的七平八稳打成了七上八下。

玩笑在踏出超市门口的那一刹便不了了之,唯有被开了玩笑的人时不时翻出来咀嚼当时的滋味。

接下来的半年,杜甫接受了李白的建议,两人共用一座房子当他们的创作基地,正如李白所预料的那样,杜甫要常常在作家家里留宿,最夸张时半个月都没有回过自己家,以至于连住宿小区停电了都不知道,冰箱里屯的食材都浪费了。家务活方面,由杜甫一人承包变成两人一起承包,实在忙得没办法了才求助家政人员,李白破天荒生出了点培养后辈的责任感,说都是要接待灵感拜访的人,准备工作就该由两人共同负责。

杜甫用半年的时间在群英荟萃的作家群里挣得了一席之地,渐渐地,有读者将李白与他这位后起之秀放在一起对比。人与人的审美天差地别,文人的谦虚与执拗较真总能以一种别扭又平衡的姿态集中于一身。杂志社迎接了一场场暴风雪,汹汹袭来的读者信件充斥着大量关于李杜二人的争论。

李白收到总编的抱怨时,一口面汤差点喷出来。

“那句话怎说来着,他们在外面吵得天翻地覆,我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为了避免喷食物的风险再临,李白用最快的速度扒完了碗里的食物,用筷子在碗边左敲右敲,单薄的音色凑成一支原创小调。杜甫还在那儿小口小口地解决自己的午饭,把鸡蛋煎得比较焦脆的部分留到了最后,拌着一小口面条。李白望着他,敲击的动作放缓,曲调沉沉,散作低语的心事。

“子美,你说都这样了,你要不要干脆搬来和我一起住啊?”

这下轮到杜甫差点把食物喷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被杜甫强忍的表情乐到了,李白的脸上笑意愈盛,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他的嘴角在微微颤抖,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泠泠的曲音流进小编辑心里,融掉了所有用来苟延残喘的坚冰。

杜甫忽地醒悟,那天自己看到的不是的错觉,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图谋不轨。

两只碗都空了,按轮班,今天该是杜甫负责洗碗,但此刻的他已被李白的目光钉在椅子上,拇指摩挲着碗边,油花沾到指腹腻腻的。相较于杜甫过于明显的情绪,李白那边倒是云淡风清,见人迟迟不动身,便主动替班,抢过两只碗,经过人的身旁就往水槽走,猝不及防的,一只手从背后捉住了他的衣角。

杜甫能感觉到自己双颊发烫,头脑发热,翻涌的情愫燎得身心融化,残余的理智告诫他现在做出的决定很可能是一时冲动,扑向烧得滚烫的蜜糖,会被甜蜜包裹,也会被热度灼烧殆尽。道理他都懂,可是他能怎么办呢,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拒绝得了李白,见识过追逐星辰的绚烂后,他就连人带心一起留在了星海,醒过神时,已经入了罗网,怕是这辈子都难逃了。

得到回应的李白不禁心花怒放,颤抖地把两只碗叠在一起,腾出一只同样油腻腻的手握住杜甫指尖,两手动作像钥匙开锁,李白大手一挥,满怀十二分欣喜欢迎杜甫进入自己的世界。

一个星期后,杜甫提着大包小包住进了李白的房子。卧室原有的床铺很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杜甫把床单换了,一扫残留在上头的果酒味,将草木香包塞进被窝薰味道。

“没有点微醺上头的感觉,会写不出东西的。”李白小小地辩解了一句。

“那你试着换个思路。”

只顾着和对方辩得游刃有余的杜甫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和李白一样,将来也要躺在上面浮浮沉沉,若酒水的味道沾在被褥,床铺便是秦淮河畔的画舫,冽酒甘美将天地倒转,暖春也变得醇烈;若满载芝兰香草,床铺便是兰舟,春风拂起之时,船上人就是在清香的怀抱里摇晃,伸手一抓是兰草数朵,香气醉得心神柔软。

身如修竹的杜甫似乎天生就与绿植结缘,初遇时匆匆采下的酢浆草牵引了他和李白的一段缘分,如今有了闲情,他很乐意与那些“小红娘”再谈一次心。与李白同居后的第一个交稿日,杜甫从花市搬了几个盆子和一袋花种,按照老板的叮嘱把小小的种子埋进沃土,放在阳台一角日夜照看,耐心地等它们发芽开花,能在路边攻城略地的酢浆草生命力极为顽强,是脚边的星点,一两颗陨落了还有大片的星河簇拥而上。没几日,盆里的种子便有了动静,小绿玉破土而出,抽出极嫩极翠的叶,再过了些时日,三瓣叶在盆中攒出一颗小球,粉紫色的花骨朵是散落其间的星星。

杜甫将种花的过程写成了一篇趣味盎然的小记,刊在册上引来读者写信与他分享养花心得,他得空了就倚在阳台边,一面看读者感言和园艺贴士,一面用手指轻轻去勾花草,花朵被他逗得摇头晃脑,似在应和。太阳格外宠爱那几株顽强的生命,金灿灿的,撒了一片暖。

被阳光眷恋的不止花朵,还有养花人,只是偶然经过的李白看得心弦大动,视线在杜甫的脸上抚过,一路向下最终在手指上停留,葱白的指尖正绕着一根柔韧的草茎。

李白灵机一动,三两步上前,拔下几棵带叶含花的,牵过杜甫的左手,将花草一圈一圈地缠在无名指上,缠到只剩一个草根尾巴,匆匆打了个结,一枚粗糙的草戒指便完成了,粉紫色的花儿是宝石。他的血脉兴奋得涛澜汹涌,激起的浪潮淹过头脑里的记忆,让他一时忘了怎么编草戒指,只好用最简单的缠绕法把人圈在自己手里,力道大了些,在指根留下点红印子。

“你这也太突然了。”

杜甫低头端详草戒,耳廓飘红。

“兴致而来,没有什么突不突然的。”

曾经有人问李白为什么选择了杜甫。

李白回答,若一切都要按编写好的剧本按部就班,那生活未免太过枯燥无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李白把这句话奉为自己生活的信条之一,一切随心而动,随性而发,如果有一天,灵感、惊喜、无关紧要的意外同时找上他,那这一天一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幸运日。而对李白来说,杜甫就是无数个意外、惊喜结合体,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从杜甫的身上发现新的妙趣,更重要的是,他的心因他而动,洋溢着始于本能的欢喜,即便对方身上的新奇点探索完了,他的心跳也不会停止。

李白躬身,从下往上瞧杜甫的脸色:“这个只是暂时的,我想回头再来个正式的,子美你愿意吗?”

杜甫看了眼李白的模样,忍俊不禁,说:我觉得你这一次很正式了。”

说罢,杜甫抬手亲了亲指上的花,无香的花儿害羞地躲了躲。

这之后,经过了几年的打拼,杜甫在文坛有了一席之地,再次过上了不愁吃喝的安稳生活,但他日常仍保留着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他非纤尘不染的仙人,而是惯于穿梭人间烟火的凡间客,三番五次阻拦李白跌入消费陷阱,收集外卖的塑料盒,把街边的传单折成方状当盛骨碗,将临近超市、便利店打折的时间点摸得一清二楚。

回到开头,那十几个色彩斑斓的方形小盒就是他打折购物的成果。

“周日这个打八折。”杜甫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这个数量,得用多久才能用得完。”

李白故作懊恼,若是有心,便能轻易看到逐渐展露出来的狡猾神色。

“不过,我可以,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杜甫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笑脸,这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登时面色发红,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子美,这都是有保质期的,早点用完才不至于浪费啊。”

李白随手拿起一盒,明晃晃地来到杜甫面前,杜甫退无可退,在满心懊恼中承受火烧一般的亲吻,闭上眼睛,春色曲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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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最后几句话整了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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