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金粉世家07
*上世纪10年代到20年代的/英/国/背景，相关专业知识性描述有很多不足
*本文CP主雷安、瑞金、卡埃、幻凯
*人物属于原作，ooc属于我
*本回主卡埃
07
埃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眼角堆满皱纹的老管家派去给男仆女仆们口中的那位阴鸷冷漠的、脾气古怪的小少爷送餐，生怕脾气不佳的小少爷会拿书本砸自己。而且自己的姑母竟然也同意这一提议，那位热心过头的中年妇女常年为卡米尔的境遇唉声叹气。
“他来到这里后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还整日窝在房间里，把自己弄得脸色苍白，骨瘦如柴，这孩子的个头本来就不高，再这样下去，就这的别想再长个子了……”
没等姑母说完，埃米就把打好的蛋液放到了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姑母的膝头。老管家从楼梯上下来，气喘吁吁，眉毛拧到了一起，他打量了一眼给姑母做帮手的埃米，心里萌生出了一个主意。他决定冒一回险，让埃米这个没接受过任何男仆训练的小孩子去试着给卡米尔送餐，让孩子去劝说孩子，没有了成年人的假脸皮，孩子的心理防线多少会降低一点。
于是，埃米就在一脸茫然中接过了餐盘，被人一路推着来到了书房前。直到书房大门门框两侧的怪兽雕像映入他的眼帘，他才回过神来。带着他上楼的男仆帮他推开了门。
屋内很暗，埃米花了十几秒才重新见到眼前的世界，诸多障碍横在了他和卡米尔中间，十几二十几本书高高叠起，数不清的书本散落在地。老侯爵对书本不感冒，所以他没有特意差人去收拾打理书房。贴心尽职的老管家怀特以前还会定期指派几个人去整理书房，但现在卡米尔霸占了那里，就算想要清理也无处下手。
来到卡米尔身边无异于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埃米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个又一个高耸的书塔，时刻注意脚下，以防自己踩到什么珍贵藏书上头，还得保持餐盘的平衡，不能让食物掉到地上。
“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待埃米好不容易走到卡米尔身边，气还没喘匀，迎头劈来的却是卡米尔的一连串质问。
“我，我是这里的厨师的侄子埃米，管家让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卡米尔的冰冷眼神和语气令埃米感到害怕，手脚发凉，背冒冷汗，蓝色的眼睛眨了又眨，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一只偷溜进书房啃咬书页，结果却被主人家发现了的小老鼠。
“你必须吃点东……唔，光吃蛋糕可不行。”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要是不吃的话，再过两年我就会比你高了。”
埃米没经思索就说出了这句话，他忍受不了卡米尔咄咄逼人的气势，急于摸出一个回答。慌乱间，他把姑母担忧卡米尔的话给说了出来，若不是他的手上还有一个餐盘，恐怕他早就双手抱头，抽噎着蹲下。
卡米尔抿着嘴唇，合上了手头的书，观望埃米害怕的表情。
“你把餐盘给我，我自己会吃。”
埃米满脸的不可置信，内心开始有几分崇拜姑母和管家这样的大人，认为经由他们嘴里说出来的都是真理。他突然有点同情卡米尔，因为自己可以在姑母和屋里屋外的佣人们不需要他打下手，做零工的时候，跑到屋子外头呼吸新鲜空气，毛榉树上有鸟儿在筑巢。而卡米尔呢，这位被人围着服侍的少爷把自己困在一个鲜少光亮的囚笼里，没有玩伴，没有亲人去倾听他的秘密。
“你过来一下。”吃到一半，卡米尔招手，把在一旁神游的埃米叫到了自己身边，将餐盘推到埃米面前，“你把这些吃了吧，我吃不下。”
长时间的不正常进食，让卡米尔的胃口变小了许多，想要恢复，就得花上一定的时间慢慢调理。埃米呆愣地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期间小心地瞧了一眼卡米尔的神情，再三获得卡米尔的允许后，他握住了叉子，叉住了一块牛肉。卡米尔扭头，继续读他未读完的书籍，埃米咬着牛肉，忍不住去瞄佣人们传言中性情乖戾的小少爷。他觉得仆人们的话都有点夸张了，的确，卡米尔因为长期不正常饮食而变得脸色苍白，身上没有几两肉，本该柔顺的黑发干枯发黄，宛如荒原的死木，蓝色的眼睛或许能与水晶比拟，但现在它们只像强行嵌入眼眶里的蓝色石粒，环绕在身边的是阴冷的气息，但是卡米尔并没拿书本砸自己。
餐盘空了，卡米尔不愿再让埃米多留，出言把人赶出了书房。
“你明天来的时候，记得带一块海绵蛋糕。”
这是埃米关门前，卡米尔对他最后的交代。
门关上后，埃米猛然想起，他来到这里可不是来给小少爷当什么贴身男仆的。来到姑母身边只是因为母亲卧病在床，父亲没法同时照顾两个孩子，经过商议，双亲决定把他到姑母身边寄养一段时日。一开始，姑母还担心管家会不让自己带着一个小孩子进入厨房和仆人工作室，好在老管家只是外表冰冷严肃，内心存着温暖善意。他允许姑母带着埃米干活，条件是埃米必须乖乖的，不许给仆人和主人家添乱。埃米向来听话，他真的就坐在厨房中，设置给人休息的小凳上，暗暗学习观察姑母烹饪的手艺，偶尔还会帮着仆人跑腿搬东西。得知他帮上忙了的老管家每月会给他几便士当酬薪。
埃米晃着脑袋，捧着一个空餐盘回到了仆人休息室，头一次见从书房端出来的空餐盘的仆人们爆发出了不小的惊叹声。姑母抱着他，在他的脸上、额头亲了又亲。得知了卡米尔能够进食的好消息的老侯爵只道让佣人们再接再厉，他不怎么关心这个侄儿的死活。之后的一年里，给卡米尔送餐就成了埃米的专属任务。
日子一长，卡米尔吃得下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不必再要埃米替他分担一些，吃完后，也不会再急着赶埃米走，留下他在房里读一两本图画书再端盘子出去。
“你不识字？”
“我只上了一年学，母亲就病倒了。”
头一次留埃米下来读书时，埃米向他供出了自己不识字的事实。得知这个消息的卡米尔没说什么，直接拉着埃米走到了他的身边，拿过一本通俗易懂的故事书和纸笔。
“你自己的名字会写吗？”
“会的，这个还是会的。”
[E—m—y]
三个字母歪歪扭扭地出现在了白纸上，仿佛耗尽了写字人的全部心力。
“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读书认字。”
“啊？”
卡米尔摸着纸上的三个字母，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埃米捂着嘴，不敢相信。
“你要是连书都不会看的话，那也太无聊了。”
说着，卡米尔拿起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点什么。
[C—a—m—i—l—l—e]
“记住了，这是我的名字。”
埃米接过写着两人名字的纸，颤抖着将其折好，收进口袋里。
在卡米尔的帮助下，埃米也能自己去读一些书房里的藏书。
两个人相处的时光在送餐读书中渐渐过去。卡米尔比不正常进食时高了几公分，身上多长了几块肉，脸上有了血色。在不打扰伯父的情况下，他会从书房里出来，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活动身体，偶尔还会跟着埃米从供仆人出入的侧门溜出去外头的毛榉树林，看鸟儿捉来虫子喂养自己的孩子。
就连卡米尔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接纳埃米进入的生命，不排斥对方来给自己送东西，。或许是因为埃米是他来到这个庄园后难得见到的不带虚伪情谊的人，又或许是埃米的蓝色眼睛，纯净得如书本里描述的蓝宝石似的倒映着天空的湖泊，融掉了他面对外人时的冷漠无情。 有时候，卡米尔会觉得埃米的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有点像新鲜出炉的烤蛋糕的甜味，手把手地教人读书认字，把人圈在怀里的时候，甜味挥散不去。他想，这一定与埃米时常和他提起自己会给姑母帮忙脱不了干系。他也常听埃米说过很多关于他姐姐的事情，提到姐姐，埃米的蓝眼睛里就会有流光降临。卡米尔一边为彼此的相似性而暗喜，一边又不自觉地嫉妒起埃米的姐姐来，认为她分走了埃米太多的注意力。
一年期满，关乎卡米尔的，久拖不决的入学的各方面事项终于落定了。他马上就要搬进/伦/敦/，和雷狮一起生活。一想到自己以后能常常与雷狮见面，卡米尔就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拉着埃米的手，向对方说上了三天三夜的雷狮的优点。埃米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说自己会等着卡米尔假期归来，等卡米尔尝一尝自己从姑母那里学来的手艺。卡米尔微笑着应允了，转身坐上了开往火车站的车。
“所以，你是想把他招为你的贴身男仆吗？”
“我有这么想过，可是又想到贴身男仆不怎么有机会进厨房工作。”
圣诞假期降临到了这片土地，雷狮和卡米尔坐着同一辆车回到庄园，他们不乐意和家里的另外两个少爷坐在一个狭小空间里。
“随便，反正这件事由你自己决定，我就等着吃你期待中的圣诞布丁了。”
雷狮理了理头发，以最佳的姿态去迎接和兄长们的唇舌论战。
卡米尔回到庄园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去仆人休息室找埃米。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跑遍了整个庄园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热心肠的埃米的姑母不见了，现任厨娘换成了灰眼睛的沃克太太，好心过头的中年妇女带着她的侄子一起从这座庄园里蒸发了。
从老侯爵房间回来的管家看出了他的焦虑，便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
卡米尔到学校学习后没多久，埃米的姑母就向管家递了辞职信，说是要带着埃米回到家人身边，一起搬到一所新屋子里照顾家人，没有留下新地址和一句口信。
卡米尔顿觉怅然若失，他沉默地回到楼上，走进了书房，那里一片寂静，好像埃米从来就没在这所大房子里出在过，陪伴过自己。那些已经萌生出的和还没诞生的东西，都在此刻被切断。他已失去了理清它们的时间和机会，以书堆和每日的食物筑造出来的小世界化作记忆沙漏，沙漏被丢进了茫茫人海，反复颠倒重置，无处可寻，独留失去了沙漏的回忆者轻声叹息。
岁月流转的脚步永不停歇，十年的光阴足以让庄园的主人换了姓名。
卡米尔善于挥霍的父母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遗产，于是他以个人的名义将大部分的钱投入到了商人的产业中。与此同时，庄园代理人的新身份让他不得不在城市和乡村间来回奔波，年少时雷狮予他的庇护和关心，他要用他余生所能付出的忠诚和才智去报答。雷狮招了两个人，帕洛斯和佩利，在他们不在/伦/敦/时，管理侯爵名下的在/伦/敦/的住所。招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骗子，一个是狂徒，倒也符合雷狮不拘一束的风格。
卡米尔在饮食上的喜好与儿时无异，他成了/伦/敦/蛋糕店的常客，习惯与合作伙伴谈完生意后到蛋糕店里坐一坐或者带一块蛋糕回侯爵在/伦/敦/购置的住所。他常去的店铺对面开了一家新的蛋糕店。店主带着他最忠实的员工兼学徒把店面搬到了一条更繁华的街道。本着对蛋糕的喜爱，卡米尔到新店里转了转，店铺员工的嗓音清朗澄明，几乎能与数年前在他臂弯里读书的孩子的声音重叠到一起。
卡米尔抬头去寻声音的主人，正好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睛。在他眼前的分明是一双似阿尔卑斯山的湖水那样清澄透亮的蓝眼睛 ，可他却突然觉得喉间发紧，干渴感揪住他的声带，不让他发出声音，纯净的湖水可望不可即。
“埃米？”
卡米尔压制住了喉咙的不适，哑着声音挤出了一句。
“你好，客人，请问……”蓝眼睛店员闻声转过身，先是迎客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随后他的笑容就僵在了那里。他同样在刹那间撞入了卡米尔的眼眸里，埋藏了十年的珍贵记忆被打开，一如潘多拉打开魔盒，盒中之物奔涌而出，铺天盖地，一发不可收拾，淹没了他的躯体，水流般的细腻渗透到他的每一处骨骼血脉，渗透到他的每一个细胞里。
“你是……卡米尔？”
回忆敲了敲他的额头，令他记起了卡米尔抓着他的手教他握笔写字时，手心处传来的温暖。
卡米尔在埃米工作的蛋糕店买了两份蛋糕，坐在店里喝着茶等埃米下班。他们在一起找地方吃晚餐前，坐到附近的公园里吃完了那两份蛋糕。埃米擦着嘴边的蛋糕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是一张已经起皱泛黄的纸。卡米尔接过埃米递过来的纸，展开一看，“Emy”和“Camille”,这两个名字仍倔强地粘在纸上。卡米尔被它们的一股子倔强打动了，唇边流露出笑意。他可疑拉近了和埃米的距离，闻到了埃米身上甜味，身旁的景象倒流，回到当年两人在书房依偎的光景。
“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个。”
“我总要留点什么纪念一下我的求学经历。”
“我还记得当年你说不出两年，就会长得比我高。”
卡米尔坏笑着伸出手，在彼此的头上来回比划，他现在比埃米高了快一个头。
“别提这个了，我当年是因为怕你才会没头没脑地说这句话。”
之后，他们在晚餐的餐桌上聊了很多，聊到了埃米已经去世的双亲和姑母。得知好心厨娘已经逝世的消息，卡米尔的体内也涌上了一阵难言的酸楚。他们不可避免地说起了当年的别离，当年的不辞而别非埃米本意，只是作为一个小孩子，他没意识到分别后再会的遥遥无期。把话说开后，卡米尔总算对那么多年的心结释怀了，再者，再度相遇的奇迹和快乐已完全替代当年分别的失落与怒意。
晚饭结束，卡米尔就送埃米回了家，目送着埃米进入亮着暖光的小楼房。他没有急着回去，独自一人在/伦/敦/的街头徘徊，走到一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最后只好打车回去，重逢的喜悦冲昏了他这个侯爵首席军师的头脑。在这之前，卡米尔根本就想象不到这次相逢给自己带来的冲击，除了欢欣，心脏脉络处还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感，他发现，再会的欣喜正慢慢地被另一种厚重的情感代替。这种情感究竟是什么，他可以从藏书里得到启示，却不能在藏书里找到真正的答案。接下来的日子中，他越发渴望出现在埃米面前，也渴望埃米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甚至不反感来回奔波带给自己的疲惫脱力，对雷狮的崇敬与对埃米的感情拧成了两股力量支撑着他的意志和身体。
他在埃米的事上动用了一点军师的小心机，每次会面，他都要从埃米的蓝眼睛里窥测埃米对自己的心意，高兴和期待，害羞与愤怒，每一种心情都能牵动他的思绪，特意的情绪捕捉凝结成一颗颗晶莹的沙砾，被他塞到全新的沙漏里，小心保存。只是世间的不解与偏见实在厉害，害得他不得不在袒露真心这件事上伤透脑筋，他不惧怕流言蜚语，可他害怕流言伤到埃米。为此，他要感谢/英/国/的天气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向自己爱慕着人诉说心意。
雨水顺着埃米的黑发滑到脸颊，没入脖颈，微弱的灯光打在他通红的脸蛋上。鬼使神差地，卡米尔听从了感性的建议，缓缓走到埃米身边，捧起了埃米的脸，慢慢俯下身凑近，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消失殆尽，天地一片宁静，心跳声成了这世间仅存的声响。埃米没有推开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因紧张而抖动如蝶翼，唇瓣的碰触连接了两个想要合为一体的心。须臾间，卡米尔只道自己得到了全世界，繁华绚丽的聚会与庄园，都比不过眼前的独一无二的人。
“埃米，你要是害怕未来的苦痛，那么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来找你。又或者，那一天，你想离开了，就跟我说，我会放你离开。”
一时的热忱哪里能保证变幻不定、捉摸不透的未来，他们的前路还很长，会有甜蜜温馨，也会有荆棘遍地，初时的口头言语，冲动激情无法抵御天长地久的消磨与打击，他不希望伤到埃米，不希望嘲讽和白眼落到爱人身上，不希望自己的情谊将彼此啄得遍体鳞伤。他做出了承诺，不仅是对埃米，也是对自己。
埃米摇摇头，否决了他关于离开放弃的那一部分，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拥抱比言语有力。
夜色浓重，寒凉逐渐侵蚀着还在街上游荡的身体。
卡米尔又往上拉了拉围巾，依靠着窗户放出来的暖光暖和躯体，身后猝然传来一阵开门声。他转身的一瞬间，埃米像在那晚意义非常的雨夜里做的那样，扑到他怀里，抱住了他。艾比在屋内大喊着让他们进来品尝她做得最满意的菜品，一大块苹果派披着金黄色的外衣。
——————————TBC——————————
评论(14)